2022年2月13日 星期日

“小花梅”她能想什么呢?!

 由 猛哥 发表于2022-02-09 19: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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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消息,作家张洁于1月22日在美国因病去世,享年85岁。
 
上年纪的盆友应该知道张洁,她创作的散文《挖荠菜》曾长期入选中学课本。
 
可能也仅止于此吧。因为即使对文学爱好者而言,张洁也不是一个主流作家,尽管她拿遍了中国最有分量的文学大奖,还史无前例的两获茅盾文学奖。
 
不过,张洁对此是无所谓的,她早就说过,作品优劣与畅销度无关。
 
殊为难得是,在当代作家中,张洁是少有的文品与人品俱佳。相比文学成就,她的品性尤其卓尔不凡。
 
张洁的身世非常曲折,经历过各种大变动,个人命运被时代洪流裹挟,充满传奇性。
 
2014年10月,她在个人画展上的这么概括:
 
我这辈子是连滚带爬、踉踉跄跄过来,从少年时代起,当我刚能提动半桶水的时候,就得做一个男人,又得做一个女人,成长之后又要担负起“做人”的担子,真累得精疲力竭。
 
饶是如此,她依旧持赤子之心。
 
张洁对生死荣辱早已看开。在散文《我的四季》里写道:“我已爱过、恨过、笑过、哭过、体味过、彻悟过……细想起来,便知晴日多于阴雨,收获多于劳作,只要认真地活过、无愧地付出过,谁也无权耻笑我是入不敷出的傻瓜,也不必用他的尺度,来衡量我值得或是不值得。”
 
也是在2014年的画展上,她如此说:
 
我常常会坐在一棵树下的长椅子上,那个角落里的来风,没有定向,我觉得那从不同方向吹来的风,把有关伤害、侮辱、造谣、污蔑等等的不好的回忆,渐渐地吹走了,只留下了有关朋友的爱、温暖、关切、帮助等等的回忆。同时我还认识了一只叫Lucy的小狗,它的眼睛干净极了,经常歪着小脑袋,长久地注视着我。当它用那么干净的眼睛注视我的时候,我真觉得是在洗涤我的灵魂。我也非常感谢命运在我的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候,给了我这份大礼,让我只记得好的、忘掉那些不好的回忆。

 ……

再次感谢各位来宾,张洁就此道别了。
 
8年后,她真永远别离了。
 
纪念作家最好的方式是阅读其作品。张洁两部茅盾文学奖作品《沉重的翅膀》和《无字》都是大部头,对于习惯刷短视频的人来说是一个负担,那就认真读读她的散文吧。
 
推荐《捡麦穗》,比《挖荠菜》更见人性。
 
或许可以这样说,拣麦穗的时节,也许是顶能引动姑娘们的幻想的时节。

……

她拼命地拣呐,拣呐,一个收麦子的季节,能拣上一斗。她把这麦子换来的钱积攒起来,等到赶集的时候,扯上花布,买上花线,然后,她剪呀,缝呀,绣呀……也不见她穿,也不见她戴。谁也没和谁合计过,谁也没找谁商量过,可是等到出嫁的那一天,她们全会把这些东西,装进新嫁娘的包裹里去。
 
不过当她们把拣麦穗时所伴着的幻想,一同包进包裹里去的时候,她们会突然发现那些幻想全都变了味儿,觉得多少年来她们拣呀、缝呀、绣呀,实在是多么傻啊!她们要嫁的那个男人,和她们在拣麦穗、扯花布、绣花鞋的时候所幻想的那个男人,有着多么大的不同,又有着多么大的距离啊!但是,她们还是依依顺顺地嫁了出去,只不过在穿戴那些衣物的时候,再也找不到做它、缝它时的那种心情了。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谁也不会为她们叹上一口气,表示同情。谁也不会关心她们还曾经有过幻想。连她们自己也甚至也不会感到过分的悲伤,顶多不过像是丢失了一个美丽的梦。有谁见过哪一个人会死乞白赖地寻找一个丢失的梦呢?
 
谁会真正关心一个贫家姑娘的梦呢,一个丢失的梦。
 
张洁是幸运的,还有一个走村串户的卖灶糖的老汉,那陌生的、但却疼爱她的卖灶糖的老汉,是她回忆里的一抹亮色。
 
 

2

 
“小花梅”就没这么幸运了。她肯定也曾有一个嫁作良人妇的梦吧,但命运却未曾对她展示丝毫的温暖。
 
当知悉这惨无人寰的事发生在丰县时,我并没有吃惊。尽管丰县隶属于经济发达的江苏省,但这个地儿很特别。
 
我不是地图炮,也不是胡咧咧。
 
2011年12月12日,丰县首羡镇发生一起运送小学生车辆侧翻事故,造成15名学生死亡,11人受伤。
 
那年我还做记者,于次日中午到徐州,一行还有十来个全国各地的同行。我们在一个冬日的黄昏抵达了事发点,一条乡村公路的水沟边。涉事校车(一辆已过了报废年限的面包车)和遇难学生都已拉走,书沟里还落有小学生的课本和简陋的文具。
 
起初,丰县官方通报称事发时面包车上载有29名学生。
 
采访中,村民们都说不对。我们十几个同行遂合力用一个最原始也最可靠的办法去核实,那就是两名记者一路,分头去校车路线覆盖的村庄入户调查,询问到底有多小学生乘坐校车,以及有几个小学生死伤。
 
深夜,我们返回县城集中时,对齐名单,发现丰县官方果然撒了谎。后来他们不得不再次通报事故发生时车上有47人。
 
更匪夷所思的是,丰县官方还出动公职人员组成15个工作组,每个工作组负责“照应”一个死亡学生的家属,把他们安排在宾馆房间里,记者们无法接触。
 
丰县与沛县一直打口水仗,争执谁才是真正的刘邦故里。不管如何,丰县也算作汉王朝的龙兴之地吧,咋风气这样呢?
 
我最近一次与丰县发生关联是2019年,丰县女教师李秀娟实名举报当地两名官员,闹得沸沸扬扬。我已不做记者,但还是写了篇文章。
 
这回写“小花梅”,该是第三次与丰县打交道。
 
拜广大网友们的接力,关于此事已经越来越逼近真相了。我不给苏北扣帽子,各种男拳与女拳都不沾,就说点自己的想法。
 
1,今时不同往日,该事被曝光后,已经没有机构媒体去当地了。这给了丰县官方浑水摸鱼的机会。
 
PS:各位看官也别骂机构媒体,现在还有心力做真正调查报道的机构媒体本没几家,在新媒体夹击下艰于生存,好不容易做篇报道吧,因为瑕疵,几被喷死。可当有重大事件发生时,你们又都在疾呼,机构媒体去哪里了?同志们,天下没这样的道理呀。所以机构媒体们就一门心思锤互联网大厂,稳妥又有流量。
 
2,丰县官方的算计还是很精明的。网友们的注意力转瞬即变,春节长假叠加冬奥会,过一两天,此事风头就会被遮盖,没人关注,出一则漏洞百出的通报应付即可。
 
3,但这回他们打错了算盘。此事被外媒获悉并大加渲染。关于冬奥会,美国为首的西方诸国本就唧唧歪歪,丰县此事足够他们发挥。
 
4,再加上,临近春节,杭州骤发疫情,各地返程政策收紧,无法回家过年的网友们大多数精力都在网上。
 
5,两相作用,丰县顶不住了,徐州介入。三则通报,口径互相打架。这也难怪,一个谎需要一百个谎去圆呢。不过,事已至此,徐州方面已然骑虎难下,断不敢像丰县官方那样睁眼说瞎话了。
 
6,要理解和处理这事吧,有两个核心要素。
 
第一,  农村触目惊心的婚嫁失衡。之前是因为贫富差距导致部分男性无法娶妻,现在则是男女性别失衡所致。

早前是通过拐卖和诱骗外地妇女;后来打工潮兴起后,全国各地人员流动,某种程度解决了一部分问题;现在则是“引入”境外新娘。
 
第二,  “小花梅”事件不仅仅是拐卖及虐待妇女的问题,还涉及到乡村治理的痼疾。

“小花梅”的遭遇在董集村不是秘密,但这么多年,愣是没人帮她,这不能完全归结为冷漠。我去丰县采访过,老乡们还是非常热情,应该有其它因素作祟。

据公开资料,董集村位于欢口镇东北十里,董氏先祖由山西洪洞县迁此,繁衍生息,家族不断壮大,取村名为董家集。村子内有一座300多年历史的祠堂。往年春节,来自46个村庄的宗亲代表约数百人齐聚董氏祠堂,举办盛大祭祀仪式。

但凡宗族氛围浓厚的地域,繁衍后代是首要之义,哪怕是再没落的男性,族人都有义务助他娶妻生子。

显然,在董集村人眼中,“小花梅”是为董氏家族繁衍后代的“工具”。她丈夫能领取结婚证,公然违背政策生下八孩,还能每月领取不菲补助,背后绝对有基层干部的违规之举。

毫不讳言,在乡村治理中,宗族势力的影响非常大。制造出一个个文明与愚昧交织的悲剧。
 
据公开报道,“小花梅”在董集村不是个例。同样,董集村在丰县不是个例。进而可推断,丰县在苏北也不是个例。
 
起初看到“小花梅”的视频时,她的眼神分外无辜,很难想象那是一个长年累月被禁锢之人。
 
如果她的家乡真在彩云之南的群山,那里月高云淡。每当山腰腾起一层薄雾,月亮,像是偷偷地睡过一觉,重又悄悄地回到山顶。两千多公里之外,年复一年戴着铁链,在破屋子里爬行时,她想的又是什么呢?
 
唉,她能想什么呢?!



作者:猛哥

公众号:猛哥

发布时间:2022-02-09 19: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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