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由 ISUN2011 刊登於 DECEMBER - 16 - 2011
村民們之間的聯結因為共同的土地利益受損,更在宗親關係上加了一層利益共同體關係,並在村內有智之士的指導下,將之引向合理、合法的政治訴求——民選政府、基層自治。
文/張潔平
烏坎的這一天從哀樂中醒來。
大喇叭架在三層高的村委會樓頂。早上8點,哀樂從這裏響起,整整一天,全村人都可以聽見。破敗不堪的村委會人去樓空,白色花環高懸在大門正中,白色挽聯從兩邊垂下。
一則A4紙打印的《訃告》貼在村委會門口,上書:「我廣東省陸豐市東海鎮烏坎村臨時代表理事會副會長薛錦波先生,忠義壯烈,不畏強暴,取大義而不顧私惠。為家鄉集體利益嘔心瀝血、捨生忘死而奮鬥。日前被警方劫持,折磨不幸致死。英年四十有三。我烏坎慘失忠良,無限沉痛。」落款寫著:「烏坎全體村民泣告,2011年12月11日。」
在村民長達兩年的上訪和近兩個月的幾次大遊行之後,廣東省陸豐市東海鎮烏坎村,41年未曾換屆的村委會,已經被自發組織起來的村民「佔領」。
破敗不堪的村委會人去樓空
算賬與死亡
2011年9月21日,兩三千名烏坎村民集體上訪,抗議村官私賣土地,基層選舉不公,並在第二天引發了大規模的警民衝突。此後,在村民的憤怒與壓力下,連任了41年的村支書薛昌、村委會主任陳舜意連同整個村委會班子,就此不見蹤影。
1.3萬名村民在村內年高德劭的老者主持下,以宗族姓氏為綱,自行選出民意代表,並成立了13人的「臨時代表理事會」。村民委派理事會的這13名村代表,與市、鎮政府談判,協商解決烏坎的土地、貪腐與選舉不公問題。
兩個月下來,村民並沒有得到滿意的解決方案。在村民看來,市、鎮政府派下來的土地、賬務、選舉三個工作組,並沒有展開真正的土地與賬務調查,而鎮政府委派到烏坎的黨委代書記陳潤基,也因為與捲入當地圈地糾紛的碧桂園地產開發項目主任有舅侄親戚關係,而不被村民接受。
幾番協商不成,11月21日,在理事會參與組織下,村民再次集會上訪(詳情可見《陽光時務》第八期報道《烏坎起事》及《烏坎熱血青年團》)。當天,有至少5,000人聚集在位於東海鎮的陸豐市政府門前和平抗議。
抗議的氣氛和平、積極而活躍,境內外至少五、六家媒體都進入烏坎報道。村民們樂觀地相信,只要媒體真實報道,中央領導必定能聽到烏坎的聲音。「中央是愛護老百姓的,是底下的幹部瞞了中央做壞事。中央是我們的靠山」,村民莊松坤對記者說。
大約一周之後,市、鎮政府開始強力「維穩」。
12月3日,莊松坤的兒子、28歲的烏坎村民莊烈宏在順德參加朋友婚宴時被便衣抓走。接著是曾昭亮、薛錦波、張建城、洪銳潮。他們都是幾次村民集會的積極參與者,其中薛錦波還是13位民選代表之一,並因為受到村民擁戴而出任烏坎村臨時代表理事會副會長。
陸豐市公安機關稱,他們在9.21遊行中涉嫌「故意毀壞財物罪」、「妨害公務罪」。12月9日,汕尾市政府的通告,則趨向將事件政治化。汕尾市委書記鄭雁雄稱事件是「村內外別有用心者煽動」、「境外勢力推波助瀾」、「改變了事件的性質」,並稱「烏坎村村民臨時代表理事會」是「非法組織」,以「打黑」的名義要求取締。
耳熟能詳的官方詞彙,眼看醞釀著一場秋後算賬。12月11日,事件卻有了荒誕的轉折。
薛錦波的太太在家裏。
12月11日,47歲的薛錦波的妻子和女兒接到政府通知,稱薛錦波突然死亡。此時距離他12月9日中午被秘密抓捕,僅僅兩天。
官方公布的死亡原因是「心源性猝死」。而薛錦波的家人強烈反對這一說法。他的長女薛健婉堅稱父親從無心臟病史。汕尾市公安局向新華社記者出具了從薛家得到的病歷,病歷顯示薛錦波曾患有胃食管返流、支氣管哮喘、慢性胃炎、慢性鼻炎。但未有任何心臟疾病。
汕尾市電視台新聞播出對據稱參與急救薛錦波的汕尾逸輝基金醫院急診科主任王道良的訪問,王說:「病人胸部、腹部、頭部沒有外傷痕跡,沒有血跡、淤痕。」該說法更引發了薛家的憤怒。
薛健婉與薛錦波的侄子薛銳強等十名親屬,在汕尾市殯儀館查看薛錦波的屍體時發現,薛的頭部有腫塊,胸、背、手、足均有傷痕和淤青,探視過程中,陪同人員更嚴禁他們攜帶手機或者拍照。薛家人相信薛錦波曾受到過虐待,質疑他的真實死因。
汕尾市檢察機關委託中山大學法醫鑒定中心檢查屍體,稱死者體表有較大面積「屍斑」,未見明顯外傷,但沒有提到頭部。死者有猝死特徵。但專家建議進行系統解剖檢驗,才能明確死因。
而對村民來說,「活人進去,死人出來」,事情看起來就是這樣。何況薛錦波還是烏坎村1.3萬人、47個姓氏,推選出的13名民選代表之一,理事會的副會長。薛錦波的死亡,等於宣告上級政府對村民集體意志的打壓,在村裏再度引發反彈。
這反彈包括恐懼,也包括憤怒。
呐喊與反抗
薛錦波之死,讓和薛錦波一同被抓的另外四名村民家屬擔心他們的安危,而更讓全村擔心的,是村中盛傳還在拘捕「黑名單」上的其他村民代表。
「現在最危險的就是楊色茂,還有林老先生,張建興也不安全。」一名村民告訴記者:「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活的進去,死的出來啊!」
正值盛年的楊色茂是臨時代表理事會的會長,67歲的林祖鑾在村中主持大局,而20歲的張建興肩扛攝像機、手握對講機在村裏拍攝、指揮「內部維安」,是「熱血青年團」成員,負責村內維安。理事會、林老先生、熱血青年團三種自治力量的集合,主持著此前兩個月烏坎的主要事務。
村民在製作標語:烏坎人民冤枉!
許多村民向《陽光時務》記者強調,他們絕不是「一小撮」。李俊鴻、李俊浩兄弟、蔡義鋒父子、從廣州專門回村支持村民的林遠致、在哀悼會上哭泣的陳素轉、還有幾乎沒上過學的洪培興,記者在村裏遇到許多村民,一遍遍陳述「薛錦波他們是被冤枉的」「這是全村人的意願」,他們願意留下實名,因為「我們沒有錯」。
烏坎村的團結令人印象深刻。正因為此,傳言上了「名單」的人都留在了村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這裏有村民保護我們。」張建興說。
如今要進出烏坎村並不太容易。
陸豐市特警在進出烏坎的路段設立了兩三道哨卡,名為「打黑除惡」,盤查來往車輛人員的身份證。有記者試圖進入村莊被攔回,也有村民外出時,被強行帶至派出所,要求簽名與「村內勢力」劃清界限。
而村民自己,也在村莊的各個出入口,設立了路障。這是為了防止警察進村抓人。
當地村民沿著已經很少人走的鄉間土路帶《陽光時務》記者進入烏坎村,沿途遇到了長達四、五米、深達一米的陷阱、粗壯樹幹攔成的路障,還有地面樹葉覆蓋下,用來攔截車輛的滿是鋼釘的木板……在路障旁,都有24小時值班的村民,隨身帶著銅鑼,也有人帶著對講機;他們像11月起事時一樣組織,一旦有不明身份的外人試圖進入,會敲響銅鑼,向村中預警。理事會和熱血青年團仍然在運作,只是工作重點由之前的集體上訪,轉向村莊自衛。在路口值班的村民告訴記者,他們是自願「守護烏坎」。
「他們很難再從村裏帶走人。進來的人少,即使抓了人也出不去;進來的人多,會和村民起衝突。」張建興告訴記者。村裏人只需堤防「內奸」。
村民們認為,薛錦波的被抓和內奸通風報信有關。在他9日中午吃飯的人民餐館,動手抓人的也不是制服警察,而是社會青年。六十年代就當過村委會幹部、七十年代任東海開發區負責人、而後下海經商的林祖欒對記者表示,確信這一點,他說:「很早以前,村官和市鎮一些官員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在這個村豢養了一批打手。他們當時還想拉我入夥,所以我知道。」
自薛錦波死後,原來的村民大會改成了每天都進行的哀悼會。每天下午3點,理事會在舊電影院門前的廣場召集村民,臨時代表理事會會長楊色茂會向村民報告事件的最新進展,報告完畢後,大家會為薛錦波默哀三分鐘。
每天都有上千人聚集在這裏。有人打出標語「民主訴求竟是非法集會」,還有人打出「血債血償」。默哀結束後,上千村民高喊口號,「薛錦波冤枉啊!」「求中央申冤!求中央救救烏坎!」許多村民披麻戴孝,跪拜在地,喊著喊著,就哭成一片。從12月12日開始,截止發稿,天天如此。
小廣場旁邊就是昔日的村委會,如今這裏播放哀樂、懸掛白花、貼著「忠良」薛錦波的訃告,成了掛滿標語的民意呐喊之地。
在村委會門前的馬路上,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每隔十幾米都飄揚著橫跨街面的橫幅,白布墨字寫著:「小小村吏毀田賣地六千畝」、「泱泱官場會心放手十九年」、「敬請媒體尊重職業道德報道真相」、「保護耕地守土問責」、「強烈要求民主選舉」……
薛錦波死後,馬路上的橫幅一條累一條,迅速增加,舊的還來不及揭下來,新的疊著又掛了上去。村委會正對面,「民主選舉是廣大人民心聲」和「誓死捍衛耕地,烏坎人民決不妥協」兩條橫幅之上,新懸掛的兩幅白布墨蹟未乾:「請中央救救烏坎人民吧!」「烏坎人民冤枉啊!」
不少村民把烏坎正在發生的故事叫做「起義」。「我們就是要推翻一個腐敗的村政府,薛錦波是烈士」,他們認真地說。
烏坎的年輕人申請了微博賬號、QQ賬號,不停地在微博和QQ空間裏發來自烏坎的各種消息:薛錦波的照片、村民哀悼的景象、號召烏坎村在外務工的人都回村支持的召集信,都是通過這些社交網絡傳播出去。
「我們在打一場新聞仗」,薛錦波15歲的侄子每天通宵熬夜,一邊追蹤發自政府的被和諧的消息,一邊發他們認為的烏坎真相出去。一個賬號被刪除了,就換一個繼續。他們相信,更多的人看到,中央看到,烏坎的命運就會有轉機。
宗族與自治
薛錦波之死震盪起的另一種憤怒,是宗族力量。
在烏坎村47個姓氏里,薛是第一大姓。而薛姓和排名第二的孫姓,在村中傳統又視為一家。在潮汕方言裏,薛讀作「雪」,孫讀作「霜」。理事會會長楊色茂向記者解釋,霜雪都有冰冷的意思,而這兩個姓氏又有密切的聯姻關係,所以在烏坎村400年的傳統裏,這兩個姓氏是並在一起的,「薛孫是一家,在村裏最有影響力,加起來共有1,000多人」。
團結的宗族勢力向來是潮汕地區的特色,從官場到民間莫不如此。而在烏坎村,村民們之間的聯結因為共同的土地利益受損,更在宗親關係上加了一層利益共同體關係,並在村內有智之士的指導下,將之引向合理、合法的政治訴求——民選政府、基層自治。這也是為什麼,村民自上訪後期開始,就逐漸把「公正透明的基層選舉」,作為比拿回土地更重要的政治訴求,擺在群體訴求的第一項。
他們說,一個上級指派的黨委書記,和一個只會和商人勾結的村委會主任,代表不了村民的意見,沒有辦法為村民去談判、博弈、爭取,維護村民的核心利益。而由四十七個姓氏推舉出來的民選代表理事會,卻在日常村務上,有著遠比村委會更高的信譽。
選舉村民代表並組成理事會,實施村民自治,開始於9.21事件把村委會趕走之後。
警民暴力衝突之後,半年前剛從外地經商回到烏坎的楊色茂在9月23日率先發起,召集村民代表去陸豐市與市鎮領導談判,協商解決土地問題。楊的發起方式很簡單,站在村委會旁的小廣場,拿著大喇叭喊上幾嗓子,連喊兩天,到第二天,共有15個村民自願報名當代表。於是他們出發了,去南海莊園與市鎮領導會談。
政府給談判代表們的補貼收據。
楊色茂說,那一次會談,市鎮主要領導都出席了,陸豐市常務副市長邱晉雄承認了他們作為村民代表前來協商的身份,派出協調員朱茂銓與村民代表溝通,並且還承諾鎮裏會給每一名村民代表每個月發放生活補貼。兩個月後,11月20日上午,理事會的會計孫文良去東海鎮經濟開發區的鎮委書記黃雄辦公室領回了這筆錢,按照當時12個代表,每人共2,000元,12人一共領取了2.4萬元。
「邱晉雄市長等於是默認了,而且每一個代表還由鎮上發工資,怎麼還能說臨時代表理事會是非法組織呢?」楊色茂說。
村裏的中學生在製作標語。
9月24日去談判的代表畢竟是站在村口臨時吆喝的,沒有經過選舉。為了服眾,也更好地代表民意,在村中有威望的武唐安與林祖欒的主持下,9月29日早上九點開始,在「真修仙翁」的戲台上進行了烏坎村歷史上第一次自發的代議制選舉。
47個姓氏,以姓氏規模比例推舉代表,每個姓氏推舉一至五人組成村民代表。楊色茂介紹說,烏坎各個姓氏,本來就有各自的理事會,平時操辦家族的紅白之事,調解宗族矛盾,百年來都是如此,所以讓他們推選代表順利成章,也十分有效,宗族內部的理事會主持即可。
各姓氏最終共推選出117名有投票權的村民代表,在這117人中,再由每個姓氏挑出一人,剩下38人進入理事會候選名單。最終由117人投票,在38人中選出13人,組成臨時代表理事會。
47歲的薛錦波,就是在這裏獲得了63張票,以前四名的高票數當選為理事會的副會長。而楊色茂則以78票的最高票數當選會長。
這是村裏有史以來第一次的代議制民主選舉,自然自發生成,全程有監督。
薛錦波高票當選理事會副會長
理事會確定的主要工作職責,是監督和配合上級政府的工作。但楊色茂也多次向邱晉雄強調:「必須以符合村民利益為第一位,第二才是配合政府。」理事會代表村民向市鎮政府提出的三大訴求,則是調查土地、調查村中財務、罷免村委會。但據楊色茂說,對接開會談判過無數次之後,政府至今給他的,也就是一份今年二月的第五屆村委會選舉名單。
理事會的辦公室就在天后宮戲台的門房。自9月29日開始直到今天,一直在運作。楊色茂說,他們沒有例行會議,但理事會的五六個主要成員,每天都會在辦公室上班,一有緊急事情,馬上召集村民大會。他們的日常工作是收集村民意見、收集土地非法買賣的證據、向村民宣傳維權意識、七天與政府溝通一次。薛錦波就是最主力的成員之一,楊色茂感慨說,薛錦波離開後,他安排了三個人,才能頂他的工作。
理事會另一個主要工作,是管理村民兩次募捐(一次為了救治9.21事件傷員,一次為了集體上訪籌集經費)的經費,定期財務公開。
會計孫文良告訴記者,截止發稿的12月8日,理事會共收到村民為集體上訪的募捐款項185,557元人民幣,每一筆都有實名登記,並定期在村內張貼紅榜公開——這也是沿用了村民給村裏的廟捐香火錢時貼紅榜公開的習慣。10月10日,理事會公開了第一階段的財務記錄,那時用掉了72,138元,同樣,每一筆錢都寫在大紅紙上貼了出去。原計劃在12月12日要公開第二階段的財務記錄,卻因為抓人事件臨時停止了。
「政府後來說有境外勢力,你看看這錢裏,哪一筆是海外資金?都是10元、50元、100元的散鈔。」孫文良說。
理事會成立後最大的事情,就是發展為五千人集體上訪的11月21日村民大會。熱血青年團的青年們出力,理事會統籌,林祖欒坐鎮。(詳見本刊上期報道)那是一次堪稱完美的遊行,和平、豐盛、理性。他們都很樂觀。不願透露姓名的村民告訴記者,他甚至花了3900元,從北京訂購了2500面小國旗,6面中幅的,1面大幅的,還有1面黨旗。「當烏坎人民的勝利到來的時候,要讓國旗飄滿村莊」。
他們都沒想到,烏坎最終還是要付出血的代價。
維穩模式啟動之後,即使臨時代表理事會被定性為「非法組織」,它也並未停止運作。陸豐市常務副市長邱晉雄每天仍與烏坎村理事會會長楊色茂保持密集的電話溝通。「每天至少七、八個」,楊色茂說。就在記者採訪的一個小時內,楊色茂接了兩通陸豐市長的電話、一通陸豐市委常委的電話。「他們一方面讓我勸說村民,不要再鬧事,一方面我也會跟他說,他們應該怎麼辦。但政府總是說,要給他們時間。可村裏人都死了。」
在理事會的辦公室,罷課了的中小學生擠在一起寫彩色的標語牌。他們說烏坎冤枉,總有一天還要上訪。
12月5日,陸豐市又給烏坎派下一位黨委書記,就是東海鎮副鎮長、曾任市鎮與烏坎村之間協調員的朱茂銓。朱茂銓出現在破落的村委會院中時,和他的前一任、代黨委書記陳舜意一樣,遭到了村民的圍堵。當時,還是薛錦波出面解圍,讓村民姑且讓這位上面派下來的書記「做做看」。
朱茂銓裝上了村委會的大喇叭,並播放了兩天全國打黑除惡的新聞、市政府對烏坎村民訴求的處理意見。一個星期後,這裏響起哀樂,揮之不去。
(編者注:本刊還將繼續報道烏坎事件,敬請關注)
烏坎小檔案
烏坎位於廣東省汕尾市下設的縣級市陸豐市東海鎮,人口約13,000人。因風景秀麗,有「汕尾第一村」的美譽。烏坎憑藉其天然港口的地理優勢,自清朝起,就是廣東重要的海關口岸之一,對外貿易十分發達。因地處開發區,近年烏坎經濟再次迅速發展,一躍成為廣東省的「樣板村」。1927年11月21日,在烏坎村所屬的陸豐市(過去為陸豐縣),曾建立中國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權。近年來該村的3200多畝土地在當地村民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村委會販賣至地產商,村民只拿到極少的補助款。對此村民多次上訪未果。2011年9月21日,三千多村民首次在開發地塊、村委會、市政府遊行示威,至今仍未平息。